
冰箱纸盒里的舒芙蕾不翼而飞了一只,恰好是你喜欢吃的那个口味。
你盯着纸盒发了一会呆,不用想也知道,绑架舒芙蕾的罪魁祸首只有沈星回。也许是过于心急,那只舒芙蕾消失时,在内壁上留下了一抹浅淡的奶油印迹。
说不上很失落,毕竟盒子里还有一只落单的舒芙蕾。原本那是为沈星回准备的口味,你尝了一口,清甜的牛乳内馅在口中化开,冰冰凉凉的,好吃。
客厅另一侧传来走动的声响,沈星回逆光而立,明媚的阳光穿透身后落地玻璃窗,替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
“你有看见我放在抽屉里的手稿吗?”他歪着头询问你,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,指间夹着那支透明钢笔。
在这场卧底任务里,你扮演猫粮推销员,沈星回则是窝居家中潜心创作的小说家。即使你慷慨地出借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,沈星回依旧婉拒了你的好意,坚持用纸笔完成每天的写作。
小说家就应当具备这样那样的创作怪癖,比如每天定时出门坐在咖啡馆固定的位置文思泉涌,沈星回不过是复古老派一点,你觉得没什么不对。在搬进这栋房子的当天,你从行李箱里掏出为他准备的礼物。即使只当二十一天的小说家,也应当装备齐全。
一支钢笔,透明外壳里盛装着数粒金属质地的细碎钢珠,写字时钢珠碰撞会发出簌簌的声响,像是夏秋之交忽如其来的夜雨。另外还有一套五颜六色的彩墨,配上柔软顺滑的稿纸,沉甸甸的。
沈星回没有嘲笑你挑选钢笔时孩子气的品味,认真地吸了墨水在稿纸上试色。他的字苍劲有力,你望着沈星回和你的名字并排跃然纸上,蘸了金粉的淡紫彩墨在光线映照下闪耀。你有点不敢相信,你们就这样借着任务的名义同居了。
“怎么不说话?是还没睡醒么?”沈星回凑近你,自然地伸手擦去你嘴角沾上的奶油。
沈星回清秀的面庞在你眼前骤然放大,仔细观察着你的神色。你猛然回过神来,将剩下的舒芙蕾一口吞掉,慌慌张张地想要绕开他:“我我我……去书房帮你找手稿。”
擦肩而过时,那支钢笔被你撞落,只一瞬间墨水在地板上炸成了抽象画,透明的笔身完全断裂,细碎钢珠散落在地板上,骨碌碌滚远了。
你还没有从变故中回过神来,沈星回已经俯身捡起那支钢笔,端详道:“不能用了。”
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精致的银色笔尖已经裂出一道沟壑,墨水源源不断渗出滴落。你正要抬脚去拿拖把,沈星回将钢笔用纸巾裹好,一把按住你:“待在这里别动,刚才飞溅的碎片很危险,我来清理。”
你独自伫立在墨水划出的包围圈里,目光却追随着滚落满地的小钢珠。你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,来到安全地带,蹲下来开始收集钢珠。
钢珠细小得不易觉察,你伸出手指,稍微用力,一点点将钢珠黏上来放在手心。挑剔的房东太太似乎在出租前并没有认真搞过清洁,地板上沾了一层薄灰,黏上来的钢珠也粘连着细碎的灰尘。
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搁到你的肩上,后背传来熨贴的温热,沈星回好奇地观察着你的举动:“在干什么?”
你头也不抬:“在找那些掉在地上的小钢珠。”
视线里多了一抹纯白的身影,沈星回竟然也半跪在地上,学着你的样子一起收集小钢珠,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蹭脏了那身白衬衫。
心底涌起奇妙的感觉,你有点想劝阻沈星回,这只是你一时兴起的奇奇怪怪小脑洞,他可以不用管你。但你觉得似乎又没必要另外询问,他陪你这样做的缘由。
一颗钢珠滴溜溜滚到布艺沙发底下,你小跑着紧随其后,趴在地上眯着眼,试图寻找钢珠的踪影,却意外地打开了一个新世界。
沙发底下有许多被遗忘的事物,不乏房东太太和前任房主留下来的许多痕迹。巧克力糖纸揉成一团,银色锡箔褶皱分明,幸好没有引来馋嘴的蚂蚁啃食碎屑。小孩子喜欢的黄色橡皮鸭翻着肚皮侧躺,似是被主人永久抛弃了。硅胶手环印着广告宣传语,好像是两个街区之外那家健身房的开业宣传赠品。几颗玻璃弹珠色彩缤纷,在昏暗的沙发底下泛着晶莹光泽。
沙发底的另一侧,忽然多了一双玻璃般剔透的水蓝眼睛,几缕调皮的银发垂落眼前,像天际划过的彗星尾。沈星回将脑袋贴在冰凉的瓷砖上,在那端窥探着你:“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?”
你已经忘记了刚才追寻钢珠的执着,伸手努力往沙发底下探:“原来沙发底下这么有趣……我说怎么找不到你送我的魔法帽发卡了,原来它躲在这里。”
魔法帽凭空蒸发了,门铃被人按响,那一端的清透眼眸也消失了。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响起,你被沈星回轻柔捞起,他温和道:“趴太久了容易头晕,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。”
沈星回擦了擦那顶魔法帽上面的灰,重新将发卡夹在你的刘海上:“伪装成猫粮推销员的魔法师恢复了她的法力,可以一口气吃掉新鲜送来的下午茶小蛋糕。”
你眨了眨眼,问他:“怎么会突然买小蛋糕?”
“我今天起来时,睡得迷迷糊糊,不小心吃掉了你喜欢的舒芙蕾口味,那个魔法帽发卡……当时我准备拿它当书签夹,一松手它就飞走了。”沈星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,尴尬道,“重新买了你喜欢的小蛋糕,可以不生气了吗?”
“怎么可能会生气啦。”你没料到,沈星回竟然察觉到你心底深处极淡的失落,你笑着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,“摔坏了笔没法写稿的小说家,和弄丢了魔法帽失去法力的猫粮推销员,不正是天生一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