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你家楼下新开了一家烘焙店。
其实倒也没什么稀奇,楼下的商铺来来去去,老板换了一茬又一茬。也许是这里地处郊区,店里的装修一向简陋,远不如市区商铺那么精致。这个月还悬挂着“红木家具含泪清仓大甩卖”的告示,下个月就换成了鸡公煲和麻辣烤鱼,依旧是熟悉的水泥地和白炽灯,只不过比原先多了几张油腻腻的桌椅。
所以当楼下出现了一家装潢简约有格调的烘焙店时,你还是挺意外的。烘焙店并没有设在临街位置,而是选址在小区保安亭左转内侧的居民楼一楼。店面不大,胜在有一个半开放式的小庭院,藤编秋千和懒人躺椅掩映在满院盛放的星辰花下,天气晴暖时可以捧着一杯热美式,在和煦阳光下打个盹。
你路过烘焙店时,习惯往里瞧一眼。这家店在靠什么维持生计?烘焙店里见不到什么客人,庭院里的藤编秋千和懒人躺椅永远空置,要是只做街坊邻里生意,恐怕连房租也不够付。这家店的老板,看起来也是佛系经营,生意最红火的早餐时段永远不开门,每周固定店休一天。你路过匆匆一瞥时,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银色脑袋在厨房里忙碌,或是趴在收银台上打盹。
但你并没有什么时间精力去深究。作为朝九晚五经常加班的打工人,你被中心区的写字楼吸干了精气。比起关心楼下烘焙店的生财之道,你更关心自己在烘焙店玻璃的倒影是否精致得一丝不苟,顺便祈祷别遇上难缠的客户,写不完的周报月报季报不要再被领导打回来改稿。
你大学毕业后离开家乡小城,孤身一人来到繁华的临空市打拼,不知道攒下钱和被裁员哪个先到,你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,精打细算每一分开支。在你的认知里,这种类型的烘焙店主打时下最流行的低卡低糖,一个平平无奇的面包动辄二十多块,橱窗里的千层蛋糕切件只能事先预定,使用进口咖啡豆的手冲咖啡起码三十块起跳,你甚至还没吃饱,账单就占走了你一整天的饮食预算金额。即使这家店的银发老板常穿小学生卫衣或白色针织毛线衫,看起来软乎乎很好说话,你也不敢奢望他会给你打折。
所以,在烘焙店的小庭院吃着蛋挞捧着咖啡晒太阳,只是你美好的想象。尽管临空市天气好极了,但实际上你连周末也要加班,钱几乎没有,写字楼下的流动早餐车和小区门前的推车炒粉档,才是你口腹之欲的归宿。或许等到哪天财务自由了,你可以回到家乡小城,开一家这样的烘焙店。
但你踏入了那家烘焙店,还是在你最狼狈的时刻。
高强度加班让人身心俱疲,饿着肚子从地铁口出来遇上瓢泼大雨,在原地等了半小时,雨势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。你不仅要撑着伞,还要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电脑包,好不容易挨到小区门口,半个身子已经被雨水浇透。天气恶劣,卖炒粉的小推车早早就收摊了,你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其他开门的餐饮店。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,你连忙空出一只手按下接听键,那端传来上级严厉的责备,还提了许多修改意见,总结成一句话就是“打回重做”。
你实在没有心情再听上级的絮絮叨叨,敷衍应和几句,对面终于挂了电话。余光间瞟到那家烘焙店还没打烊,透过格子木门的玻璃能看到暖黄色的灯光,看上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姜饼屋。你原想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,洗完澡倒头就睡。但积累了一天的疲惫与饥饿涌上心头,上班这么辛苦,吃点好的怎么了?你抱着犒劳自己的心态,推开了烘焙店的门。
没有预料中的机械提示音“欢迎光临”,店里放着悠扬的钢琴曲,操作间传来冲洗厨具的水声。听见有人进店,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帘里探出来打量四周,你正好对上那双清澈的蓝眼睛,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。
银发店主温和地朝你笑了笑:“想吃什么?晚上九点后,店里所有产品半价出售。”
你愣在原地,想起自己湿漉漉往下滴水的狼狈模样,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,挪动到货架前,假装自己在挑选面包。见你没有应答,店主又缩回了操作间,一阵窸窸窣窣后,出餐口前多了一碟焦糖蛋挞和两杯热饮:“不买也没关系,先陪我吃点东西吧。你看起来有点电量不足。”
尽管有些凉了,但焦糖蛋挞入口依然松脆香甜,半杯热饮下肚,你的身体开始暖起来。见你被风雨浇得浑身湿透,银发青年打开储物柜,取出一条干净毛巾递给你。毛巾上有着好闻的香皂气息,你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。
“怎么了,心情不好吗?”他解下围裙,坐回你的对面,担忧地凑上前问你。
你知道,在大城市里,人与人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,切忌交浅言深,实际上没有人真正关心你。但你来到临空之后,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切地问你,是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。你一边掉眼泪,一边断断续续地向他倾诉着今天所有的糟心事。银发店主没有丝毫不耐烦,他默默吃着蛋挞,不时对你的倾诉点点头,听见你被上级和客户刁难时,他皱起眉:“这样吧,把你老板的电话给我。”
你吓了一跳,尴尬地揉揉鼻子:“唔……谢谢你帮我出头,可是我一时半会还不敢得罪他们。”
“不要这样做?好吧。”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,你听见他无奈地轻笑一声,抬起头又发现刚才似乎什么都没发生。对面的人正专心致志吃着手上的焦糖蛋挞,脸颊鼓鼓囊囊,像是一只努力进食的小兔子。
半碟蛋挞被推到你面前,那人说话轻柔温和,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:“一人吃一半,这是你的那份。吃饱之后,心情也许就好一点。”
免费的夜宵不吃白不吃,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大帅哥亲自把蛋挞端到你面前。刚才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痛哭流涕,你现在也没有什么淑女形象可言了。你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的蛋挞,没有留意到对面的他正托腮端详着你的神情,并好心情地眯起眼笑了起来。待你吃完后,他歪头问你:“味道怎么样,好吃吗?”
你赞许地点点头:“特别好吃。”
“那以后能不能经常过来,当我的新品试吃员?”他期待地朝你发出邀约,想了想,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哦,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。我叫沈星回,是这家烘焙店的老板。”
你噗嗤一声笑出来:“嗯,我知道你是这里的老板。”
这下轮到沈星回惊讶了: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你自然不好意思说,每次路过烘焙店,你都习惯性往里看一眼,正好看到他毛茸茸的银色脑袋。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:“只有老板才会对自家生意这么上心,留守到现在才打烊。”
“对了一半,但不全对。事实上,小本生意赚不到什么钱,我也请不起员工,只好厨师销售收银一条龙了。”他走到货架前,指了指其中一款面包,“看你喜欢吃焦糖蛋挞,你可能也会喜欢吃这个小蜜蜂面包,要带回去尝尝看嘛?”
你凑上前去扫了一眼价格,小蜜蜂面包十块钱六个,半价也就五块钱,一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贵。你发现这是一家老式面包店,尽管品种不多,但胜在分量扎实,价格亲民实惠,大部分面包已经沽清了。你指了指货架上为数不多的几款面包,朝沈星回道:“剩下的这些,我都要了。”
尽管包场这个举动看起来很霸气,但实际上总价也就二十块钱。沈星回贴心地替你分装好面包,目送你推门离开。平日里开门做生意,大部分顾客都是行色匆匆,即买即走,偶尔还遇到几个爱挑刺的客人,少有人愿意坐下来和他边吃边聊,毫无保留地信任他,心满意足地吃掉他做的蛋挞,还对剩下的所有面包照单全收。对一个面包烘焙师来说,有人直白地用实际行动表示对他的认可,这就是最高的褒奖。
此后你便时常光顾这家烘焙店,而沈星回也很有默契地留下你最爱吃的几款面包,等你加班结束后,过来把它们带回家。你逐渐得知,沈星回只有二十三岁,刚从临空大学毕业,由于经济形势不好,他毕业后也成为了待业大军的一员,索性东拼西凑了一些资金,开起了烘焙店。为了节省通勤时间,他也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一室一厅,恰好就住在你家楼上。他从小就喜欢烘焙,但家人总觉得他不务正业,对他的烘焙事业不屑一顾,甚至冷嘲热讽。
你吃了一口奶油包,问道:“沈星回,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你做烘焙是不务正业啊?”
“唔……”沈星回俯身从你面前的纸巾盒抽了一张纸,替你擦掉唇边残余的奶油,“因为他们觉得,进厨房不是我该做的事。而且,我做出来的东西很难吃,还总是将厨房弄得乌烟瘴气。”
“怎么会?”你惊讶地挑眉,指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货架,“你看,食客们都很认可你的出品呢。”
沈星回陷入了沉思:“我第一次进厨房做蛋挞,做的是番茄椒盐蛋挞。”
你被面包碎屑呛得一阵咳嗽,沈星回坐到你身边,替你拍背顺气。你勉强缓过来,绞尽脑汁夸赞道:“……那是他们没品味,番茄椒盐蛋挞多有创意啊!”
沈星回失落地摇摇头:“做烘焙,是我小时候唯一能做的出格的事。只有做烘焙,我才能实现稀奇古怪的想法,把我喜欢吃的食材都加进去。可是后来我发现,这样做出来的食物,只有我自己喜欢吃。如果想要大家都爱吃,就需要按照菜谱的做法一步步来操作……”
沈星回没有再说下去,你却听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。你拍了拍他的肩,安慰道:“即使没有人喜欢你的出品,我也会是你的忠实顾客。”你犹豫片刻,还是坦白了内心最初的想法,“说实话,你的烘焙店刚开张时,我都不敢走进来,担心买不起这里的面包。可是我进来之后,发现你做的面包好吃又实惠。你看,现在市面上的出品都花里胡哨,重点都放在概念营销上,像你这样坚持做老式面包的店家不多了。”你顿了顿,继续道,“而且,你不是聘请了我来做你的新品试吃员吗?要是想开发新品,我跟你一起试试看吧。”
沈星回的眼睛亮了起来,但还是会半信半疑道:“真的吗?那我们事先说好,做出来的新样品,我们一人吃一半。”
尽管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繁重,无论是涨薪还是晋升都遥遥无期,在临空市落脚扎根的心愿也依旧虚无缥缈,但你不再为此而伤心失落。结束了一天的辛勤加班,刚步入小区,就可以看见不远处为你亮起的那盏暖黄色的灯光。
原先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,而沈星回就是那颗投入水面激起涟漪的小石子,你对生活逐渐有了期待。准确来说,是对沈星回有了期待,他总能出其不意带给你许多惊喜。下班路上,你总忍不住开始思考,沈星回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?有没有给你预留焦糖蛋挞和小蜜蜂面包?还是又研发了看似暗黑但实际口味不错的新品?
你跟着沈星回尝试了姜撞奶可颂、烧椒皮蛋碱水包、藤椒小龙虾烤肠包、芥末乳酪虾滑贝果……新品试吃成为了你们心照不宣的秘密,而任意一款你尝过的新品面包,也从未出现在货架上对外销售。沈星回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树洞,倾听你所有的心事。你并没有实现在烘焙店的小庭院晒太阳的幻想,但你时常和他并肩坐在藤编秋千上,观察月亮的阴晴圆缺,抬头便可仰望漫天璀璨星光。
只是,看似平静的表象,总有被外力打破的那一日。
那盏暖黄的灯光被高大的黑衣身影切得七零八落,你驻足在烘焙店门外,沈星回和那些人的对话,一字不落地灌入你耳中。
“家主,回来吧,Philo财团不能没有继承人啊。”为首的中年男人恳切道。
“为什么?财团即使离了我,也能照常运转。”沈星回冷冷道。
另一人放软了语气,听起来像是沈星回家中的某位长辈:“孩子,Philo财团是肯定需要继承人的。咱们一起努力,一切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。”
沈星回直视他的目光,淡淡道:“不需要你们的安排,我现在靠自己就过得挺好的。”
见沈星回不为所动,那人开始气急败坏,指着沈星回叫骂道:“靠自己?你能做什么?搞清楚,没有我们给你铺路,像你这样的人只能去讨饭吃!你太让我失望了,你知道吗?从小就培养你的各种技能,你花了我们多少钱?开这种破破烂烂的小店又能挣多少?”
你实在听不下去,推门走进了烘焙店,打断了他们的谈话,朝沈星回道:“老板,这里剩下的面包,我全要了,替我装起来吧。”
沈星回还没接话,那位长辈斜眼打量了你片刻,向沈星回轻蔑道:“你就做这种小生意?这些人抠门又爱摆阔,身上穿的都是地摊货,在临空市工作那么久,存款连这里的一间厕所也买不起,到头来还是要滚回乡下去。你跟这些穷苦人打交道,能有什么意思?”
话音未落,沈星回手中光剑暴涨,一步步将他们逼出门外,冷漠道:“闭嘴,你们不配这样说她,都给我滚。”
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。原来沈星回拥有超能力?难道是传说中的evolver?刚才那些人还说……他是Philo财团的继承人?是那个垄断临空市支柱产业的大财团吗?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对你提起过?不对,是你太迟钝了,你早该察觉到这一点的。即使面包蛋挞再薄利多销,这里的营收额也很难完全覆盖店铺和公寓租金。为了能睡懒觉,沈星回从来不在生意最好的早餐时段开门,一点也不操心烘焙店盈利与否。
到底有多少年轻人可以自由自在地追逐梦想?他们看起来云淡风轻,可是身后都有家族几代人的积累和托底。星星悬挂在夜空中,看似很近,可是伸手去抓,才发现遥不可及。沈星回是知名财团的继承人,一时兴起开了烘焙店体验生活,他终有一日要回到财团里,承担起“家主”的名号和责任。那是你在现实中根本接触不到,更无法想象的世界。
那你呢?你也是沈星回的一时兴起吗?滂沱雨夜里,给湿漉漉的写字楼小白领施舍一碟没卖完的焦糖蛋挞,是他的心血来潮吗?那些你在深夜里与他倾诉的惆怅心事,或许只是他茶余饭后与人闲谈的笑料?你知道沈星回的生活习惯,他喜欢吃的食物,他的爱好和梦想,但你不知道他显赫的家世背景,他作为家族继承人的能力与野心,还有他被众星捧月、前呼后拥的高贵与疏离。所以沈星回对你,一直在向下兼容吗?你不敢去细想,更不敢开口问他。
你突然发现,之前你设想过的未来,都是有沈星回的未来。只要沈星回在你身边,无论是留在临空当格子间牛马,还是回到家乡做点小买卖,有了一门手艺,两个人一起勤恳打拼,不求大富大贵,粗茶淡饭的日常也可以有滋有味。可是你今天发现,那些没说出口的人生规划,原来只是你的一厢情愿。沈星回根本不知道你的小心思,你们在一起那么久,似乎也从未互道过一句“我喜欢你”。
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,一袋面包递到了你眼前。你回过神来,扫码结好账,尽量平静地开口问他:“沈星回,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?”
你知道,沈星回一向光风霁月,从不会欺骗你,只是你不问,他便不说罢了。而他也如你预料中那般,干净利落地承认道:“是。”
你站在收银台前,注视着他在操作间收拾打烊的身影。等他关上灯,牵着你的手走出烘焙店时,你艰难提议道:“沈星回,你跟他们回家吧。”
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眸黯淡了一瞬,沈星回避开你的眼光,失落道:“你怎么也变得跟他们一样了。”
想起那些人打量着你的尖锐眼神,你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,低声道:“沈星回,他们说得对。我这样在临空市待着,不是长久之计,也该收心回家了。你开烘焙店确实很辛苦,我也不该……”你欲言又止,叹了口气,“算了,就这样吧。”
“嗯,知道了。”没有路灯的暗夜里,沈星回从身侧摸索到你垂下的手,又重新握住。两个人一路无话,进了电梯,按下各自要去的楼层。电梯门打开,你从他手中接过面包,他点点头朝你道了一句“晚安”,但直到电梯门在你身后完全关上,你也没有听见他对你说,“明天见”。
第二天深夜,你路过烘焙店时,那里黑漆漆一片,似乎烘焙店不曾存在过,那盏无数次为你亮起的暖黄灯光,也只是你的一场臆想。你也在上班途中留意过这家烘焙店,大门落了锁,锁的位置和沈星回那天晚上打烊落锁时一模一样,好像没有人动过它。店门口没有贴出搬迁或停业的告示,也没有其他熟客来询问小区保安,这家店是否还会再营业。也是,这里地处城郊,生意原本就不好做,开张又倒闭的店铺那么多,除你之外,又有谁会在意一家老式面包店的存在与消亡。
临空市进入了梅雨季节,连绵不断的细雨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潮湿长霉。你向公司递交了辞呈,收拾行囊时,将家中长了霉斑的物件尽数丢弃。一阵微风拂过,悬挂在窗前的面包风铃相互撞击,发出沉闷的响声,那是沈星回学会做碱水结后,替你烤制的生日礼物。你取下面包风铃,发现挂件上也长了星星点点的霉斑,你在网上一通搜索,按照教程的方法将面包风铃清洁如新,收好放进行李箱的最深处。
尽管积蓄不多,但这些钱足以让你报班进修西点烘焙,并在家乡小城临江处,盘下一家风景很好的店面。装潢简约又不失格调的店面,还有舒适宽敞的桌椅,顿时让你的小店一跃成为网红烘焙店。你的烘焙店里,有时下流行的蛋糕切件与健康轻食,吸引了小县城里的年轻人络绎不绝地前来打卡,而中老年人也带着小朋友频频光顾,口感扎实的老式面包物美价廉,是注重性价比的最佳选择。
想起那个在滂沱大雨里抱着电脑包艰难跋涉的自己,你心念一动,在橱窗不起眼处贴了一张海报,如有经济困难者,进店到收银台报暗号“焦糖蛋挞”,即可免费享用爱心套餐,内含一碟焦糖蛋挞和一杯热饮。来薅羊毛的顾客是少数,而有需要的人,总在店门外久久徘徊,进店朝你报暗号时,也总是低头嗫嚅着说出“焦糖蛋挞”,在店里找一个僻静的角落,匆匆用餐完毕便离去。
经营烘焙店的这些年,你遇到过形形色色来吃爱心餐的客人。有衣衫褴褛的拾荒者风卷残云吃完一碟蛋挞,你去收拾餐盘时,看见盘子下压着一张百元大钞,餐巾纸上留言“我留下全部的家当,给下一位需要帮助的人”;还有衣着朴素全程沉默的中年男人,连续半个月到店吃爱心餐后,突然消失无踪,半年后再现身,在你的收银台上留下一大包现钞,你询问时,他依然一言不发,摆摆手悄然离去;也有外地来找工作的听障人士,发音“焦糖蛋挞”含糊不清,最后你递上纸笔才弄明白他的来意,一个月后你的手机收到他的短信,他在一家连锁饮品店里找到了咖啡师的工作,待遇很好,足够养活自己了,让你不要担心。
而你也慢慢攒下来更多的积蓄,偶尔闭店去外地进修翻糖和奶油裱花手艺。私人定制蛋糕业务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,越来越多的订单迫使你在同城网站上贴出了招聘公告,但几乎没有人来店里应聘。在小县城里,开烘焙店不属于老一辈眼中稳定体面的工作,年轻人又大多有自己的营生,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冷得像冰窖的操作间里,日复一日地磨练手艺。
一年一度的晴空节到了,烘焙店对岸的观光塔要举办晴空节限定灯光秀。预定蛋糕庆祝晴空节的小情侣不在少数,你从凌晨开始便在店里忙碌,尽职尽责做好每一款蛋糕,也不忘像往日一样,备好数量充足的焦糖蛋挞。灯光秀结束后已是深夜,店里的顾客均已离开,你守着空无一人的烘焙店,开始清扫料理台准备打烊。
悬在店门上的面包风铃叮当作响,你知道有人推门进来了。你一边低着头在围裙上擦干手,一边走出操作间扬声道:“你好,想要吃点什么?晚上九点后,店里所有产品半价出售。”
“你好,店里还招人吗?我是来应聘学徒的。还有……我很饿,可以来一份焦糖蛋挞吗?”
熟悉的温润嗓音让你心头一震,你抬起头,站在你面前的,正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。不知为什么,对岸早已熄灭的观光塔又重新亮起了灯,比刚才灯光秀表演时还要更亮。
你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,沈星回依旧穿着舒适的白色圆领针织衫,一头银发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毛茸茸。他走到你面前,递上一支被江风吹得歪歪斜斜的翻糖玫瑰花:“这是应聘学徒需要缴纳的保证金,我是来诚心拜师学艺的,老板愿意收下我吗?”
隔着收银台,沈星回牵住你的手,诚恳道:“今天是晴空节,天气很好,风很舒服,我喜欢你。”
“这一次,不要再松开我的手,可以吗?”
(全文完)
我就说小回最会做饭惹
是厨艺技能拉满的烘焙师小回!
小回小回好可爱,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呜呜呜呜,老师做饭好香,我要永远追随你
是烘焙技能拉满的小兔子沈星回!亲亲宝宝ლ(°◕‵ƹ′◕ლ)